一章的内容是无法开启的。江桥循着自己做下的标记,看看自己已经记到了哪里。
“……凡有爱恶,皆是妄生,积妄不除,何以见道?心舍诸欲,住无所有,旧所痴爱,自生厌薄。譬如醒人,能知醉者为恶;如其自醉,反觉醒者为狂。1”
江桥先是读了一遍,然后慢慢开始背诵:“凡有爱恶,皆是妄生……”
下一句是什么?忘了,低头又看看。
“积妄不除,何以见道?”
前面一句是什么?又忘了,再看看。
“譬如醒人,能知醉者为恶;如其自醉,反觉醒者为狂。”
开头是什么?又忘了,怎么开头来着?
容禅听江桥断断续续背了十几遍,实在受不了了,这是他三岁时就学过的入门道经,这江桥怎么跟脑子里有洞一样,灌进去的水都漏了出来?他忍不住用扇柄点了点玉简,道:
“凡有爱恶,皆是妄生,积妄不除,何以见道!心舍诸欲,住无所有,旧所痴爱,皆成厌薄!譬如醒人,能知醉者为恶!如其自醉,反觉醒者为狂!记住了吗?”
容禅说得极快,然后他后知后觉,完了,忘记设隔音阵了!
容禅身形一转,连忙远离了江桥。
江桥显然也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,他左右张望了一下,旁边并无他人。他又跳下了石磨盘,看看房前屋后,也没有其他人在。只有湖里一些青蛙,还有草丛里一些蟋蟀的声音。
大晚上的,月朗星稀,这后山也不会有人来。
江桥摸摸自己的头,自语道:“难道我真是病糊涂了,不仅忘事忘得厉害,耳朵也开始出现幻听了?”
不过那声音一出现,倒是把他想要记住的道经完整复述了一遍,也就是说,他实际上记住了?
江桥找不到人,自然也识破不了容禅藏身所在,于是他又回到石磨盘上,打坐修炼了会,看时间差不多了,收起玉简往屋内休息。
容禅松了口气,连忙补设了好几个隔音阵法,可不能再乱说坏事了。
江桥点起一盏油灯,进了屋内,放在木桌上。容禅也毫不见外地跟着他进屋了。
容禅看了一眼屋内,真所谓家徒四壁。除了一张竹床,一张木桌,还有一个柜子,什么都没有。门窗也是藤编的。虽然返璞归真、不在乎身外之事的修士不少,但高级修士多多少少要点面子,不至于把自己弄得那么磕碜,简单朴素地弄个灵脉洞府的也有,像这样无欲无求的真是少见。
江桥的床在窗边,他放下支撑窗页的木棍,把窗户关好,便吹熄了油灯,规规矩矩地平躺在床上睡觉。屋内一片漆黑,容禅坏笑一声,轻手轻脚地跳上了江桥的床,现在江桥可藏不住了!
作者有话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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改自1《坐忘论》司马承祯,原文如下:
“凡有爱恶,皆是妄生,积妄不除,何以见道?是故心舍诸欲,住无所有,除情正信,然后返观,旧所痴爱,自生厌薄。若以合境之心观境,终身不觉有恶;如将离境之心观境,方能了见是非。譬如醒人,能知醉者为恶;如其自醉,不觉他非。”
犹似故人归
容禅先使了一个昏睡诀,一点灵光没入江桥的脖颈,他便脑袋一歪,陷入了深深的睡梦中。
刚吹灭灯的漆黑过后,屋里渐渐亮堂了起来。丝丝缕缕的月光穿过茅草屋上的疏漏,射入屋内,如条条缕缕的光带,把茅草屋扎成了千星万月的洞府。容禅双手撑在江桥两侧,先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他睡颜,迷惑道:
“这人长相平凡,宁见尘为何对他入迷?”
江桥只是普普通通的少年,两条眉毛有点疏乱,睫毛细长却不浓密,小巧的鼻尖,小小的嘴巴。要说优点,也就是长得协调舒适,勉强算清秀。何况,常年干活,还让他的皮肤变成淡淡的蜜色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