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人想被卷入其中。
我被粗暴地拖拽到一边,像一块破布般被丢弃在角落。大脑一片空白,耳朵里嗡嗡作响,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而不真实,我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培育皿,目光像是被钉在了上面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一个身影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个培育皿。
是宋夏至。
她的脸色同样苍白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不忍卒睹的悲伤,她蹲下身戴上了无菌手套,极其小心地检查着那个破裂的维持单元和里面的培育皿,她的动作很轻很专业,但眉头却越皱越紧。她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培育皿的外壁,又仔细查看了旁边那些早已彻底黯淡下去的传感器。
然后她沉默着起头,目光复杂地看向我这边,那眼神里充满了我读不懂的的情绪。
我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刺了一下,挣扎着想要爬过去,喉咙里发出不成调声音:“孩子……他怎么样了……”
宋夏至看着我嘴唇颤抖着,似乎极其艰难才找到自己的声音。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,避开我绝望的目光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却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脏:“知予……”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,最终还是残忍地说了出来:“孩子……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……”
她似乎怕我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,声音带着哽咽和不忍:“他……早就已经……在你被扑倒之前……或许更早……就已经停止呼吸了……”
“维持单元摔坏之前……数据就已经……是一条直线了……”
耳朵里已经听不清她说的话了,嗡嗡的声响充斥着大脑,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,我所有的哭喊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绝望和疯狂……都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我怔怔地看着她,又缓缓地极其缓慢地,将目光移向那个安静躺在地上的培育皿。
里面的营养液依旧清澈,那个小小的身影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。
他那么安静……原来那不是安睡,是永眠。
早就……已经死了?
在我抱着他冲破重重阻碍的时候?
在我跪地磕头苦苦哀求的时候?
在我像个疯子一样打碎酒瓶的时候?
甚至……更早?
哈哈哈……多可笑。
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没有眼泪没有哭喊,只有一种彻底的虚无从四面八方涌来,将我吞没。
我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,周围的一切目光和低语都仿佛褪色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,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安静躺在地上的“玻璃鱼缸”,和里面那个再也不会动弹的小小身影。
他死了。
在我不知道的时候,在我拼尽一切想要救他的时候,他安静地离开了。
原来我所做的一切,不过是一场盛大而凄凉的……葬礼献祭。
突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,我缓缓地抬起头,赵鹤州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我的面前,他高大的身躯逆着光投下沉重的压迫感。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而那双我曾无比迷恋的湛蓝色眼眸,那里正翻涌着化不开的寒冰和……滔天的怒意。
没有愧疚……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,仿佛只有被玷污了完美人生的极致愤怒。
他俯视着我如同俯视着一摊令人作呕的污秽:“是谁允许你私自培育这个孩子的?”
质问……只有质问,仿佛刚刚那个逝去的小生命,不过是一件给他带来麻烦的瑕疵品。
我看着他,看着这个我曾倾尽所有去爱去追随……甚至愿意付出生命的男人。
忽然……我无声地笑了起来,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涌出,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我为什么……还站在这里?也许早在很多年前,在那个今宜区冰冷的浴缸里,我就应该悄无声息地死去。
我这一生所求何其简单,我只是想要一个家,想要有人能真心地爱我需要我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