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时傿静静地走在前头,她想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看见这条街,如果她没有活着回来的话。
离宫前成元帝将她单独召进殿内,告诉她季瑞昨夜死了,据说是在牢里感染了鼠疫。
季瑞一死,由他检举告发的侵田案便断了线索,再加上那两个从曲州告到御前的夫妇,查遍了也没有任何疑点,侵田案实打实地无法推翻,成元帝告诉她,如果她能保住西北一线,便可将功赎罪,朝廷不会再追究他们侯府的过错。
出宫后,季时傿第一件事先是到父母墓前立誓,此去西北,一是要将蛮子和胡人打回老巢,护大靖河山;二是活捉蒋搏山,要他一五一十地将真相公之于众,还父清白。
若她不幸亡于边沙,誓言未了,情愿死后此身永入地狱,以赎己罪。
第二件事,便是到戚府珍重地向戚方禹道谢,若非他在金銮殿上慷慨陈词,向成元帝提出让她带兵北上一事,季瑞死了,侵田案板上钉钉,她也难逃一劫。
也跪谢他能为父亲殓尸,让他不必受辱得以安葬。对此戚方禹并没有说些什么,只告诉她,往后的路千难万阻,谁都帮不了她,唯有靠自己挣出一条活路来。
好一会儿之后,三人才走到侯府门前,只是季时傿在路口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,躲在角落里,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。
季时傿摆了摆手,让琨玉和秋霜在这里等着,然后自己走过去,路口的人看到她还想躲,季时傿索性直接喊出声道:“裴逐,你干嘛呢?”
被点破姓名的裴逐咬了咬牙,僵硬地转过身,脸上挂着难堪的神情。
他恨不得遁地逃走,总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在她眼里是不是很可笑虚伪。毕竟当初侯府出事的时候,他的第一想法是将身边与季时傿有关的东西全部丢掉,并在人前对她闭口不提。虽然明明知道此事根本牵扯不到自己,但还是留了个心眼,以防万一。
只是裴逐怎么都没想到,季时傿居然活着回来了,他心里五味杂陈,又羞愧又担心,想看看她还好不好,又怕她早就看出来自己曾经做的一切。
见他一直局促地站在远处不动,季时傿走过去,笑眯眯道:“好久不见啊,你是来找我告别吗?”
裴逐一愣,抬起头看向季时傿,她脸上的微笑未曾作假,也并未参杂着其他情绪。也是啊,她关在大牢里,而自己远在嵩鹿山上,她能知道什么。
“是……”想清楚这一点后,裴逐立刻撇去心里那点心虚愧疚,他定了定神走上前道:“先前一直忙于考试,没有来看过你,怕你怪我。”
“嗐。”季时傿摆了摆手,“这有什么,你现在不是来了吗?”
裴逐抿了抿唇,想到明天她就要动身去边疆,一个小丫头,在这之前还天真随性,根本没经历过多少世事,她去边疆,无疑是自寻死路,有去无回。他总觉得,如果今天不来看她一眼,以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。
“明早大军开拔,我身份低微到不了场,不能给你送行,便在今夜祝你,此去万安,凯旋归来。”
九月十三,城郊。
成元帝携皇后贵妃亲临,司天监祈福颂声,百官跪地送行。
季时傿身穿轻甲,列于队伍最前,身后有数万将士,他们即将启程北上,与马观同率领的蜀钺二州驻军会和,共同抵御敌军。
用来祭祀的牲畜被宰杀燔燎,季时傿走上前,用滚烫的鲜血涂抹军旗、战鼓,祃祭过后,将士们分发牲肉,喝酒祭神。成元帝走下城墙,亲自为主帅及将校授以节钺,最后是誓师典礼,等一切做完,鸣炮震鼓,大军即刻开拔。
季时傿勒紧缰绳,望向城墙,所有人的面容都在她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模糊,她在此刻起誓,一定要活着回来,此去山长路远,她要从绝境里厮杀而出,用不败的军功铺一条通天的路。
作者有话说:
明天返校,今天一直在收拾东西,刚写完(点烟)
求佛
海东港口被东瀛人炸掉后, 肆虐的大火沿着海岸线往两边延展,火舌很快吞噬了临海民居,江阴水师一撤退, 整个东海沿线就像是门户大开一般,东瀛人顺利登岸,第一件事就是将江阴青河两县抢了个干净。钱财粮食搜刮完之后,便以虐杀沿海百姓为乐, 海上浮尸无数,连海水都被染成了血红色, 一眼望不到边。
男人被残害, 女人则被抓去做军妓,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,赤身裸体的尸体挂在刀尖上, 或是烂在墙角里。
过去大靖并不重视水上军队的发展, 江阴水师所用的舰船还是百年前的老样式, 对付一些普通的海盗可能还有用,直到对上东瀛人的新式舰船,上面开有上百个铳孔,其中安置的大炮威力巨大,射程很远,老式舰船还未来得及靠近这大家伙,便被炸得连渣都不剩了。
众人这才意识到, 昔日称臣纳贡的弹丸小国,在不知不觉间发展得越来越快, 对大靖的敬畏之心逐渐被贪婪取代, 过去伏低做小的不甘愤懑在一朝局势转变后, 便迫不及待地加倍报复在普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