丧钟鸣响,看来宫里出了大事,太后怕是薨了。
梁齐因站起身,心中无悲无喜,想要出去招陶叁过来问个清楚,只是他刚推开门,便倏地看见雨后湿润青亮的石板路上站着一个人。
她两肩洇湿,神色平静,一双浓墨重彩的眼睛烟波浩淼,投来惊心动魄的一眼。
梁齐因霎时愣住,晃了晃眼,欣喜道:“阿傿,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季时傿在宫里守了一夜,她快马加鞭赶回京,消息还没有传出去,照理说她现在必须进宫和其他官员一般吊唁服国丧,可她就是忍不住逃了出来,想见一面梁齐因。
“阿傿,肩头都湿了,你在这儿站多久了?”梁齐因跑上前拉住她的手,忽然想到先前鸣响的丧钟,轻声试探道:“你是不是从宫里来的?太后她……”
话还没有说完,季时傿嘴角便突然垮下,两眼水汽迅速聚集,猛地扑上前,紧紧搂住他的腰。
梁齐因踉跄了一下,随即站稳身体,明白过来什么,没有说完的后半句咽了回去,无声地抬手按住季时傿的后脑勺,将她搂进怀里。
“没事的,都过去了。”
梁齐因的手轻轻拂过季时傿的背给她顺气,语气轻柔,缓声道:“阿傿,你还有我呢。”
布局
良久, 季时傿才抬起头,她连续奔波数日,眼下乌青, 脸色看上去很不好看,梁齐因抬手蹭了蹭她的眼尾,轻声道:“还难受吗?”
季时傿摇了摇头,深呼吸几下平复情绪, “好多了。”
说罢又道:“其实我昨日就回京了。”
梁齐因笑了一下,“猜到了。”
“我跟太后见了一面, 昨夜里她走的, 今早宫里开始发丧, 百官一会儿需要从东华门进宫吊唁,之后国丧七日, 我都不能出宫。”
季时傿眨了眨酸涩的眼睛, “我刚在宫里就……就突然特别想见你, 所以偷跑出来了,我一会儿还得赶紧回去。”
梁齐因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,叮嘱道:“好,那你在宫里要小心。”
“服丧的这几天,不能沾荤腥,吃穿上怕是限制也很高,阿傿, 你也别太勉强自己。”
季时傿点点头,却并未挪动步子, 犹豫了一番道:“今日在宫里, 秋霜想去养心殿, 被我拦住杀了。”
梁齐因愣了一下, “她去养心殿……做什么?”
“太后虽年事已高,但一直养生得当,她过去身体向来很康健,可这半年来却每况愈下,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。”
梁齐因目光闪躲了一下,“我那个……”
季时傿抬头看向他,梁齐因一梗,如实道:“对不起,我不该自作主张,我知道你顾虑多下不去手,但我气不过她们欺负你,所以我……太后的死是、是我一手促成的。”
“你确实自作主张。”
梁齐因手一缩,“阿傿……”
“我只是觉得,这种事风险太大才一直没有动手,我当然知道你是想替我报仇,但我不想把你牵扯到这些肮脏的事情里,你明白吗?”
梁齐因垂下目光,“阿傿,其实我没关系的,任何事我都能为你做……”
“但我不想!”
季时傿吼了一声,扯紧他的衣领,“我娘为了把我生下来命都没了,你也要为我而死吗?你觉得我会开心吗?你想让我后半生活在痛苦里?梁齐因你真的是无法无天,连给太后下药都做得出来,你知不知道,一旦被谁发现,我根本救不了你!”
梁齐因顿时愣住,神色愕然地张了张嘴,前半句他以为季时傿在气他自作主张,后半句才明白过来那是在担心自己。
梁齐因伸手拉她,“我先前……是觉得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不同意我这么做,所以我才没敢告诉你,对不起阿傿,以后再有什么我一定不擅作主张了,我会和你好好商量再决断。”
季时傿拍开他的手,沉声道:“寿诞那夜我是不是告诉过你,不准做傻事,你还答应我了。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
梁齐因亦步亦趋地跟上她,“我知道你是担心我,我下次不敢了。”
季时傿还在气头上,闻言冷笑一声,“对不起有用吗?呵,我担心你?你想得倒美,我是怕被你连累!”
梁齐因听出来她不是真的生气,遂笑脸盈盈地凑上前道:“我不信,你明明最嘴硬心软。”
“……滚,看见你就烦。”
梁齐因嘴角垮下来,嘀咕道:“我们分开了快半年,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你又让我滚。”
季时傿瞪了他一眼,“不滚行啊,那你跟着我一起进宫好了。”
“哦……”梁齐因讪讪停下脚步,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,“那我滚了,七日后我去宫门前接你?”
季时傿摆摆手,忽然沉默了许久,意味不明道:“正好,我也有件要紧事要知会你。”
梁齐因怔道:“什么要紧事不能现在就说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