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杀他,季暮不在了,成元帝悲凉又凄然地发现,除了季时傿,他再也没有人可以相信。
他最忌惮最怀疑的季家,却是他每次面临险境时,永远会义无反顾挡在他面前的防线。
这次成元帝没有再犹豫,他低声道:“陈屏。”
陈屏心领神会,从暗格中取出那枚沉甸甸的虎符。
成元帝缓缓向前,目光晃颤,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,“朕,便将它托付给你了。”
季时傿双手接过,伏下身,“臣必不辱命。”
“时傿啊——”
季时傿顿住。
成元帝忽然颤悠悠地抬起手,却在快要碰到季时傿发顶的时候停住,良久,他无力地将手放下,疲惫道:“去吧。”
作者有话说:
灵犀
重阳的夜晚, 都城死一般的寂静,大街小巷里一个人也没有,连打更声都未曾听见。
入了夜, 梁齐因换了件外袍,准备乘车到宫门口等季时傿,他刚准备出门,陶叁便急冲冲地跑进来, “公子,外面好像出事了。”
梁齐因愣了愣, “什么事?”
“具体什么我也不清楚, 不过京师戒严, 今儿夜里宵禁很早,坊市也都关了。”
陶叁拧着眉, “我方才去城门口发现守卫也比寻常多。”
梁齐因神色微沉, “我去宫门前看一眼。”
陶叁紧跟上他, 等他们到的时候,官道上已经等着几辆马车,不知是谁家的奴仆走上前前,低声和一名内廷侍卫交涉。
“都亥时了,宫宴还没结束吗?”
“没有,今日是重阳节,皇后娘娘还要带着众妃嫔命妇给太后娘娘祈福诵经, 自然比寻常宫宴结束得晚些。”
那名仆人神情焦急,“我家老爷方才遣我来问你时, 你便已经这么说过, 这都过了快一个时辰了。再如何诵经祈福也该结束了啊, 何至于拖到现在。我家老爷也是担心夫人和小姐。”
侍卫不耐地斥道:“你怕什么?满京城的贵夫人小姐都在宫里, 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家,能出什么事?宫宴结束了自然会出来,这里是皇宫,是你们老爷能催的地方吗?!”
那名仆人被堵得哑口无言,只好转身向主人家复命。
梁齐因掀开车帘,抬头望向高高的宫墙,他们来的时候四个坊市已经关闭,各个官道上都有人巡查,然而现在并未到宵禁的时辰,季时傿一直没有出来,他有些担心。
若是换作往常,倘若宫中有什么事情耽搁了,季时傿会托认识的内廷奴婢到宫门前知会他一声,但今日这么晚她都没有离宫,而自己也迟迟没有看到有宫人出来找他报平安。
梁齐因眸光微沉,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,这件事情一定不会像那名侍卫所说的一样简单。
京师戒严,宫门封锁,正常的宫宴不会拖到这个时候,倘若肖皇后办重阳宫宴只是为了拉拢人心,那她目的已经达到了,何至于拦着人不让出来,除非是拿她们做人质。
梁齐因脸色一变,端王要逼宫谋反。
陶叁转头望向他,“公子,我们现在该怎么办?”
梁齐眯了眯眼,往南宫墙的方向扫视了一圈。
宫门口看守的侍卫没有一丝想要通融的意思,消息传不出来,禁军绝大部分应该都跟着周适详造反了,单凭剩下的那些人挡不住多久。
只要成元帝还有几分骨气,不想死得这么窝囊,他一定会将虎符交给季时傿让她出宫搬救兵,宫门走不了,还能从哪走?
梁齐因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季时傿同他提起过的护城河。
“去京汇码头传个消息,准备一条船。”梁齐因顿了顿,压低声音,“必要的时候,将码头炸了,不要伤及无辜。”
陶叁眼睛瞪大,有些不明所以,虽然不知道他这么部署是为了什么,但下意识点了点头,“行,我这便去,那公子你呢?”
“找二十人同我去南宫墙。”
厮杀声蔓延至各个宫所,养心殿前血流成河,谢丹臣率领的三千禁军成了养心殿前的最后一道防线。
成元帝和宇文昭华躲在殿内,从前最富丽堂皇的皇宫,因为一己私欲沦为修罗地狱,到处都是残肢断臂,宫人的尸体横陈在各个角落。
成元帝大概是之前被赵嘉礼气到怒极攻心,如今话都说不清楚,半个身子如同瘫痪一般使不上劲,手脚时而抽搐,陈屏见状不免涕泪交加,明白过来成元帝这怕是中风了。
肖皇后派人将各府的女眷全部集中看押,除了一部分在最开始的混乱中逃出去,生死未卜,外面厮杀声滔天,想来也难逃一劫。
不知是谁在逃跑的过程中看到了七公主瘫在血泊中的小小身子,惊骇过后才终于明白过来,唯有老老实实做人质才是最安全的,跑出去必死无疑。
众人像风雨中被打湿羽毛的鹌鹑,惊慌失措地瑟缩在一起,殿外围着一群侍卫,任何人只要离开大殿半步便会被毫不留情地斩于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