哦?”太后颇有兴致,又重新扶着女使的手臂坐下,笑容慈爱,“哀家倒要看看你又能折腾出什么花样。”
季时傿点头,转身拍了拍手,殿外候着的内侍立刻躬身呈上来一物,众人相继抬头张望,女使走下台阶接过,双手呈至太后面前,“娘娘。”
肖皇后往前倾了几分,待女使将呈贡上来的东西展开,顿时呼吸一滞。
那是一副工笔画。
执笔人于此道不止是“精深”二字可笼统概括,笔锋极尽内敛又有暗潮涌动,似剪似裁,如泱泱江水包罗万象,如绵绵青苍回转悠长。落笔之处并无流丹溢彩,亦无霞光点金,絮絮淡墨若飞雪云烟,浅浅几笔勾勒出了花枝的清寒骨形,星繁晓露中,一株月白的瑶台玉凤跃然纸上,香烟似雾,袅袅沁人。
太后赏完画,又传至众妃嫔命妇,惊骇声不断,后宫喜书画者甚多,更有书香世家出身的嫔妃,命妇家中,不管是不是为了附庸风雅,大多都有几副名家藏品,但从未有人见过这种风格的。
画作可同明镜观人,执笔者的风骨气韵都暗藏在水墨流转之间,能有此笔力者,便如苍山雪松,负寒端立,虽孤寂而无幽怨,擎天而不凌人。
又或许是哪位不出世的名家所作。
肖皇后不住感叹道:“这……这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啊?”
季时傿语气平静道:“不是什么名家,只是庆国公府的世子闲来无事之作,被我抢来借花献佛罢了。”
“什么……”肖皇后一时哑然,立即反应过来,“竟是那孩子。”
“太后娘娘觉得如何,臣没有欺骗您吧。”
太后点点头,“是没有,这画就如同真的一样,倘若真有纯白的瑶台玉凤绽放,怕也就是这般形容了。”
她正欲再看,前方殿内突然走过来一人,正是成元帝身边的大太监陈屏,他弓着腰,背脊耸立,谗笑道:“太后娘娘,陛下在外头听见里面的说笑声,好奇发生了何事,着奴才过来看一眼。”
太后手里正拿着那张画卷,闻言抬眼看去,应道:“是时傿带了幅画来哄哀家开心,这画画得极好。”
陈屏问着了缘由便俯身退下,过了片刻又走进来,“太后娘娘,陛下着奴才来向您讨要那幅画去看看呢。”
太后放下手,身旁的女使立刻心领神会地走上前,陈屏接了画,又躬身从洞门离开。
又过了半晌,陈屏再次返回,却不是看向太后,而是望着季时傿道:“季将军,陛下让您到前殿一趟。”
季时傿依言站起身,“这便来。”
前殿歌舞已停,两侧文武百官交颈攀谈,面上神情各有不同。成元帝正在看画卷,因是太后寿诞,君臣言笑晏晏的氛围下并未穿着肃穆,此刻龙体半倚,肩削颈直,美须豪眉,看上去竟多了几分亲和力。
季时傿在陈屏的带领下入了暖阁,数十道目光纷至沓来,成元帝抬眼扫了她一眼,沉声道:“季卿,你说这画是谁作的?”
“庆国公之子,梁齐因。”
底下喝得醉醺醺的梁弼猛然一颤,睁开浑浊的双眼,不明所以地四处张望。
众官员窃窃私语,待到身旁的人推了他一把,梁弼才反应过来殿前刚刚在说什么。
“竟是如此。”成元帝点了点头,“好笔力啊。”
季时傿听到两座有人说道:“梁家的那个,不是说已经……”
“假的吧,他今年才多大,二十?还是二十一,那画中气韵,岂是弱冠小儿可有。”
“也并非不能,你当‘盛京双华’只是说着玩玩吗?”
“那不也一个瞎了,一个死了。”
赵嘉晏不好出面,然而底下的申行甫本就因这寿宴办得太过奢靡铺张而心生愤懑,正是火气无处发泄的时候,闻言立即反唇相讥道:“人家一个刻碑警世,名留青史;一个进献良计,利民惠农,你们又做了什么,也不嫌丢脸。”
“嘿,申广白你没事发什么酒疯?”
申行甫面露讥讽,话里夹枪带棒,“戳你肺管子了是不是?恼羞成怒了呵呵。”
“你!”
成元帝听到声音后望过去,“那边在吵什么?”
方才还在争吵的几个官员脸色遽变,纷纷从座位上走出,心惊胆战地跪了下来。
申行甫站起身行礼道:“回陛下,微臣等正在交谈关于梁世子在中州赈灾时的作为。”
“哦?中州赈灾跟他有什么关系?”成元帝眯了眯眼,目光微凝,视线扫过底下几人。
“陛下有所不知,当初安顿流民的几项措施都是世子提出来的。”
话音落下,满座哗然,议论纷纷,成元帝神情有些错愕,“若是如此,当初你们几个回京述职的时候怎么没有提到此事?”
“陛下,是世子说,他只是提出想法,真正有功劳的是统领执行的人,让微臣等不用向陛下言明。”
成元帝手指弯曲,扳指叩动,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,“嘉晏,季卿,可有此事